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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研究论坛讨论区[战史资料] → 《以色列的亮剑,以色列的李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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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之痕 男,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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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的亮剑,以色列的李云龙》
前言
大概凡是有血性的男人都会喜欢《亮剑》中快意恩仇的李云龙,而若人们认为这仅仅是军旅作家们的文学创作的话,那么我将告诉你,其实李云龙一直都存在着,而今天我们所要介绍的,正是中东以色列的这样一位传奇人物 尼坦雅胡班长。
备注,以下的故事皆为史实。
据说以色列军队对于新委任的军官有一个固定的庄严仪式:谁被提升为少尉,他就必须在夜间攀登通向马萨达要塞的陡崖峭壁,并在熊熊的火炬光中宣誓忠于自己的指挥官和以色列。
    公元69年,罗马帝国攻破由以色列起义军所占领的耶路撒冷,起义军遂撤入最后一个要塞马萨达重整,而与此同时罗马则派出部队加以围攻。起义军奋起反击连续打败罗马军队的进攻,以至罗马人不得不改围攻变成围困。然而直至公元74年的春天,罗马总督席尔瓦仍然惊讶的发现,起义军的粮食和水源补给依然很充足。围攻再次开始,在山包的西面用泥土和石头修筑了一条直通山顶的坡道,把一辆破城战车开到山顶,猛烈撞击山顶上的掩蔽墙。见此,起义军用泥土和木头又修建一道围墙。罗马人又改用火攻,将这道新建的围墙烧毁。
  起义军领导人埃里阿扎尔发现这个情况,感到再也无力打退进攻的敌人。他知道,摆在他和起义军将士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去,要么投降。当晚,他将守卫马萨达的男女老幼九百六十多人召集到一起,慷慨激昂地发表讲话说:明天拂晓,我们的抵抗看来就要终结。敌人希望我们成为俘虏,但是,我们宁可为自由而死,决不做奴隶而生! 讲话结束,他同大家达成一致意见,先烧掉个人所有的东西,再烧毁整个城堡,然后自戕。自戕的办法是:通过抓阄选出十个人,由他们动手先将同胞杀死,然后再自杀。就这样,他们哭喊着,拥抱和亲吻自己的妻子、儿女和战友,相互道别。就这样,九百六十多人,包括埃里阿扎尔本人,全部壮烈殉难。翌日清晨,罗马人冲上山顶,发现城堡内静悄悄的,只有尸体和鲜血满地,一个个都不由惊呆了------------


正文
转  《攻击,攻击,再攻击》  刘亚洲中将
   
  一九七六年六月二十七日上午八时  特拉维夫本古里安国际机场候机大厦里的扩音器响了:“各位旅客请注意,由特拉维夫飞往巴黎的139次班机就要起飞了,请旅客们……”航班自动显示牌哗哗地响过一阵后,出现了下面这些字:法兰西航空公司 139次班机起点:特拉维夫终点:巴黎经停:雅典机型:A300B(空中公共汽车)登机的旅客鱼贯地从显示牌下走过,几乎没人望它一眼。他们绝对不会想到,几小时后,这些字将出现在世界各大报第一版最醒目的位置上。 2 
  同日上午八时四十分  法兰西航空公司的139次班机开始平飞的时候,机长巴科打电话要后舱的空中小姐送一杯咖啡来。他随便向舷窗外望望,突然,脸色变了。  “你快看。”他对副驾驶说,声音有些颤抖。  副驾驶扭过头去,一声惊呼。  在“空中公共汽车”右侧,有一架美制C-130“大力士”运输机与它并排而行。  两机之间的距离是那样近,机翼几乎贴在一起。“大力士”全身漆满迷彩,机徽是一颗六角大卫星。一看就知道是以色列的军用机。  “我身上一下冒出了冷汗。”事后,巴科回忆说,“飞行这行当我已干了30年了,可从未见过这样令人心惊肉跳的情景:两架大型运输机翅膀挨翅膀飞行,战斗机这样做都不容易,何况大肚皮的飞机!” 
  巴科死死握住驾驶盘,缓缓朝左转向,与“大力士”拉开一段距离。  谁知,“大力士”也徐徐左转,又贴上来,仿佛想与“空中公共汽车”调情。  讨厌,缠住了!  由于紧张,也由于有一点愤懑,巴科的脸扭歪了。这架以色列军用机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又要到哪儿去?为什么非要依偎在我的身边?我不是它的“情人”!  耳机里传来特拉维夫塔台调度的声音:“139,139,注意高度,保持航向。” 
  巴科叫起来:“我右面有一架你们的军用飞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劲逼我,马上就要撞上我了!”   “不会的,”调度的声音沉着而自信。“绝对不会。” 
  “这么说,你知道这架飞机的来历了?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调度冷冷地回答:“这与你没关系,少管闲事。”   “犹太佬!” 
  接下来的这一段飞行,被巴科称为“剃刀边缘”,“大力士”真的宛如一把闪亮的剃刀,在他的喉头上晃来晃去,略一失手,这条命就不属于自己了!他一面祈祷,一面使出浑身解数操纵飞机。   30分钟后,一座淡青色的城市呈现在弧形的地平线上,那是一个阿拉伯国家的首都。飞机将在这个城市上空折向地中海,直飞雅典。  “大力士”的左机翼高高地仰了起来,巴科先一惊,又一喜。这是飞机在空中转弯的征兆。它要走了。  果然,“大力士”斜侧着身子向右下方飘去,越飘越远,越飘越远,居高临下望去,它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副驾驶嘟嚷了一句:“以色列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巴科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啊,我明白了!”    3 
  同日上午九时十分  约尼•尼坦雅胡中校不等“大力士”完全停稳就从舱门里跳了出来。他倒提着乌兹冲锋枪,钢盔斜扣在头上,上面插着一朵小白花,此刻,他正嚼着口香糖。  紧跟着他,几十名身穿土黄色迷彩服的以色列士兵呼啦啦地跳了出来。  尼坦雅胡看了一下表。  “限定时间20分钟,动手!” 
  十步开外,耸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国际机场停机坪重地,未经许可不许进入。” 
  尼坦雅胡笑着把一梭子弹统统倾泻到那块牌子上。  士兵们冲进停机坪。  几分钟后,爆炸声相继响起来。这个国家航空公司的客机在浓烟与烈火中一架一架地升天,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尼坦雅胡中校指挥的这次袭击是一次报复行动。三天前,一架以色列航空公司的波音707客机在特拉维夫机场被炸,一个自称为“阿拉伯革命军团”的组织声称对这次爆炸负责。“军团”未必真的有,即使有也只是少数人,但“阿拉伯”是一个世界。以色列人很高兴。既然你们愿意负责,那就请负责到底吧。以色列内阁决定任选一个阿拉伯国家的机场作为报复目标。  “要是没有武装的以色列航空公司的飞机受到袭击的威胁的话,”以色列总理拉宾蛮横地说,“那么,在世界任何地方的任何一架阿拉伯飞机都甭想有什么安全。” 
  距以色列最近的这个国家不幸被选中。  为了隐蔽、突然、迅速地抵达目标,尼坦雅胡和他的士兵们乘坐的“大力士”运输机紧贴着“空中公共汽车”飞行,这样,在这个国家的雷达上就只显示出一架大型客机的反射脉冲。  袭击完全成功。这个国家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以色列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攻击他们的国际机场,事先又没有发现任何迹象。当爆炸声在停机坪那边连续作响时,一位值班的民航人员还以为是隔壁的电视机里在播放战争影片,问同事:“片名叫什么?” 
  停机坪的飞机全部炸毁以后,尼坦雅胡发现候机大厦前还有一架这个国家航空公司的康维尔-990客机。  “到那边去!” 
  以色列士兵立即将那架飞机包围起来,并在几个要害部位安装了炸药。两名会讲英语和阿拉伯语的士兵登上飞机,命令旅客和机组人员离开。  两分钟后,一位士兵向尼坦雅胡报告:“旅客已全部撤离,机组人员也撤离了,但机长执意不走。” 
  “你没告诉他我们要炸飞机么?”   “他表示与飞机共存亡。” 
  尼坦雅胡亲自登机,劝说。  机长端坐着一动不动,凛然道:“要么你们放弃炸机企图,要么我与飞机同归于荆”“说实话,我并不想杀死你。” 
  “我也说句实话:我真想杀死你!”   “你是军人?”   “曾经是。”   尼坦雅胡默默地注视片刻,转身走了,用希伯莱语小声对身边的士兵说:“男子汉。” 
  他在舷梯口对士兵喊道:“立正!”   他向那位视死如归的机长举手敬礼。  他随即命令:“起爆!” 
  康维尔-990在火光中升天了。  从行动开始到现在才15分钟。尼坦雅胡向候机大厅走去。  旅客和机场的服务员睁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望着这位不速之客。  他来到酒吧间,对服务员说:“给我来一杯马提尼酒,不要加苏打!” 
  服务员完全呆了,站在柜台后不能动弹。他又大声说了一遍,服务员才按他的吩咐去做。  喝完酒,他把一张十盾的以色列钞票递过去:“零头不用找了,算给你的小费。” 
  服务员哭丧着脸说:“这钱在这儿不能用。” 
  尼坦雅胡在钞票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说:“那你们拿它到以色列银行去兑换吧。  或者,你们如果有人到以色列来,就用它买酒喝!” 
  八年前,一位颇有名气的以色列将军在一个国家的机场上做过相同的事。  两位大胆的外国记者走过来。  “请问,您是以色列哪支部队的作战人员?”   “戈兰旅!” 
  这是以色列突击队的代号。  尼坦雅胡命令士兵们列队走向“大力士”。在别人的国土上,在别国人民的注视下,犹太士兵的“自豪与骄傲”被最充分地调动起来了,他们走得相当整齐。短皮靴使劲踏击着地面,嚓嚓有声。尼坦雅胡得意地说:“这简直像一次检阅。” 
  “大力士”返航时,超低空飞越这个城市,3分钟后,从这个城市西区上空掠过。尼但雅胡对士兵们说:“向右看,手表三点方向,那座大楼就是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总部,总有一天,我们会对它实施突击!” 
  飞出西区,一大片种满油橄榄的原野扑面而来,再往前,绿树如茵。树丛中隐隐可见一些白色的导弹刺向空中。那是叙利亚部队的防区,飞机不能不转向了。  尼坦雅胡注意到有许多电线从这个城市西区伸出来,通向叙利亚部队的防地,有电源线也有电话线,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个主意。  “看到那些电线了?”他对驾驶员说。  “看到了。你想做什么?” 
  “攻击!”   “怎么攻击?”   “切断它们!”   “这是运输机。”   “用飞机翅膀。” 
  驾驶员脸白了。用飞机机翼去切断电线,真正是闻所未闻!这种大胆得近乎浪漫的主意只有尼坦雅胡这家伙才能想出来!  “这很危险。不过,是命令吗?” 
  “是我的命令。现在飞机归我指挥!”   “出了事大家一起完蛋!”   “别吓唬我,我相信你的技术。”   “妈的,那就试试吧!” 
  “大力士”飞得更抵了。强大的冲击波把一片一片的油橄榄连根拔起。它们遍地翻滚,仿佛在痛苦地哀号。电线离地面仅有十五米。“大力士”在距地面约有十六七米处微微倾斜,紧擦着电线呼啸而过。“刷”地一下,机翼将电线齐崭崭地切断。一片火花闪烁。  尼坦雅胡激动地叫起来:“再来一次!” 
“大力士”绕了个圈子后又恶狠狠地扑下来。降低,再降低。接近电线!机身倾斜!过!刷!  远处的叙利亚士兵被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行动惊呆了。 

  4 
  同日上午十时三十分  雅典国际机场候机厅的扩音器响了:“由特拉维夫经由雅典飞往巴黎的139次班机就要起飞了……”在雅典登上这班飞机的有四人,三男一女。他们走向登机口。  与特拉维夫机场相比,雅典的安全检查工作是“小儿科”。没有电子检查门,没有金属探测器,只有一个满脸堆笑的胖警察用手在旅客的箱子上拍打着。后来以色列人称这种检查是“中世纪”的。   10分钟后,从“空中公共汽车”上已经可以窥视爱琴海蓝色的胸膛了。在雅典登机的那个女人拉开了她的旅行包。她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一头金色长发如一匹瀑布,不编不夹不束,就这么倾泻至腰间,好一种至死无悔之姿!她身边的一个犹太老太太随便朝她的旅行包送去一瞥,突然,眼球凝固了,随即渐渐泛白,头颓然倒在座椅上,不省人事。  旅行包里有一支乌亮的手提机关枪。  姑娘走向前舱,她抱着机关枪就像抱着一个洋娃娃,给人一种滑稽感,但她的声音是严肃的:“我们是革命分子。这架飞机已成为我们的财产。你们的命运从此受我们控制!” 
  我们?还有谁?被惊得魂飞魄散的旅客向她身后望去。和她一起登机的三个男人这时全站了起来,一个抱着机关枪,另外两个高举着手榴弹,俨然三个金刚。  姑娘来到驾驶舱,用枪口顶住巴科的脑袋:“我命令,改变航向!” 
  此刻,雅典航空管制台正与139班机通话,送话器是开启的。姑娘的声音一点不漏地传到管制台来。  “有人劫机!” 
  人们呼啦一下涌过来,屏息谛听。  过了好大一阵,巴科的声音才响起来,有些沙哑:“去哪里?”   “乌干达。”    5 
  同日上午十一时十分  薛姆龙将军全副戎装,笔直地站在纳泽里姆空军基地的跑道上。中东6月的骄阳猛烈地晒射着大地。水泥跑道上升腾着一团团热气,远处的飞机、雷达、车辆在热气中不规则地晃动着。  薛姆龙全身都被汗水湿透。戴着白手套的手每个指尖都在滴汗。脚下,汗水已聚成一汪。他纹丝不动。他在等待尼坦雅胡。  两个半小时前,他就是这样站着目送尼坦雅胡的“大力士”飞机凌空而去,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我等着你,”他对尼坦雅胡说,“等到11点15分。” 
  按照预定计划,尼但雅胡和他的突击队将在11点15分准时返回纳泽里姆空军基地。  “我一分钟也不多等。”薛姆龙声调冷峻。“倘若11点15分你们回不来,那就意味着你们永远回不来了。” 
  “你说我们会失败?”   “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看见你把军乐队都带来了呀。” 
  “戈兰旅”的小型军乐队现在队伍整肃地站在跑道头。它是为奏凯旋曲而来。  “军乐队可以为你们奏凯旋曲,也可以为你们奏哀乐!” 
  “把哀乐留给阿拉伯人吧。”尼坦雅胡大笑。   11点14分,“大力上”依然不见踪影。跑道上的人们焦急地翘首遥望。薛姆龙却连眼都不抬一下。   11点15分。天空静悄悄。薛姆龙猛然转身,走向自己的吉普车。  登车前,他向军乐队挥手。  “都回去!” 
  吉普车突突地发动了。忽见一个身穿空军制服的人从塔台那边奔过来,喘吁吁地说:“薛姆龙将军,请等一等,他们回来了!你看!” 
  天际,一只钢铁大鸟正徐徐降落。  机场沸腾了。  薛姆龙却望望手表:“我说过我只等到11点15分,现在已经过了两分钟了。开车!” 
  当吉普车沿着跑道一侧奔驰的时候,“大力士”正好展开双翅扑下来。吉普车被罩在飞机巨大的阴影里。飞机轮胎与地面磨擦发出刺耳的嘶叫声。而这一切,都不能使薛姆龙转过头去望一眼。  作为突击队的最高指挥官,薛姆龙不能容忍任何不执行命令的现象和在命令执行过程中出现的任何懈担他一再告诫他的部属:“对突击队来说,时间概念是最重要的。要求时间之精确,必须像宇宙航天器在太空对接那样,有时,一秒钟的误差会带来一生的悔恨。”今天,尼坦雅胡如果铩羽,那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但现在看来“大力士”是无恙的,那么,它肚子里的人不论无恙与否,都应当准时而归,为什么迟到了两分钟?  一路上,他始终阴沉着脸。  回到营房后一小时,他知道了尼坦雅胡指挥飞机用机翼切断叙军电线的情况。  他的脸依然像铅板一样。   6 
  同日中午一时  薛姆龙倒背着手站在餐厅门口,用阴郁的目光注视着尼坦雅胡和他的士兵们渐渐走近。他的体态、神情、目光,酷肖米开朗琪罗雕刻刀下的摩西。  这些突击队员们现在衣着随便、运动衫、球裤、夹克。不像刚刚干过杀人的勾当,倒像一支才参加过比赛的足球队。  薛姆龙的目光阻止了他们的脚步。  “按预定时间,你晚了两分钟,”薛姆龙问尼坦雅胡,“你上哪里去了?” 
  “我切断了叙利亚人的电线,那是他们的生命线,24小时之内,他们的导弹是一堆废钢铁。”   “我不问这个,我问你为什么迟到了两分钟?” 
  “我已经说过了,因为我攻击了敌人。”   “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我自己。”   “你自己?”   “还有以色列。” 
  “你想过由于耽误两分钟会受到处罚吗?”   “会处罚我?”   “必须处罚!”   “怎么处罚?”   “轻则拘禁,重则降职。” 
  “既然你要这样干,请便吧。” 
  尼坦雅胡一副桀骛的样子。  下午,薛姆龙亲自主持召开作战检讨会,娱乐中心的电影厅里济济一堂。“戈兰旅”全伙在此。  薛姆龙简单总结了作战经过后,话锋一转:“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尼坦雅胡中校在任务完成之后,擅自决定用飞机机翼去切断叙利亚人的电线,因此未按预定时间返回,不遵守时间是一种不能容忍的行为。突击队指挥官如果没有时间概念,就等于没有生命!我已报请上级批准,给予尼坦雅胡中校拘禁一天一夜的处罚!” 
  全场肃然。  薛姆龙的声音威严极了:“念其初犯,这处罚是轻的!” 
  听者无不凛凛畏惧。真是军纪如铁!按照上级的意志打胜仗者,有功;按照自己的意志打胜仗者,无功,反有罪!  人们又把目光投向尼坦雅胡。他高昂着头,双眼直视讲台,毫无窘态。  “但是,”薛姆龙突然提高了音量。“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大家一惊。哦,还有下文?  “我认为,尼坦雅胡中校指挥飞机用机翼切断叙军电线的行动是一种壮举,是一种动人心魄的勇敢行为,或者说,是一种气概,一种精神。军人需要这种精神。  以色列军人尤其需要这种精神!沙龙将军一再对我们说:‘只要战斗取得胜利就行,无所作为就是犯罪。’即使做过了头,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全体官兵为此话动容。  “我再说一遍,”薛姆龙扫视全常“即使做过了头,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大厅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薛姆龙举起一只手来:“这是一枚‘梅诺纳黑’①勋章,目前我们‘戈兰旅’仅此一枚,它将授予最勇敢最富创造精神的战士。为了表彰尼坦雅胡中校的行动,我已报请上级批准,将这枚勋章授予他!” 
  ①即六角盾牌,是以色列的国徽。  掌声突然爆发。  “明天,总参谋部还会再送一枚‘梅诺纳黑’勋章来,它将授予下一个最勇敢最富创造精神的战士!” 
  掌声。  “有功必赏,有错必罚,有功又有错,又赏又罚!”   掌声。  “陆军中校约尼•尼坦雅胡,”薛姆龙叫道,“上台受领勋章!” 
  尼坦雅胡雄赳赳地走向讲台。当将军把勋章别在他胸前的时候,他的眼睛潮湿了。  掌声更加热烈。  他走到麦克风前,说:“我当之无愧。谢谢大家。” 
  泪水突然流到他的脸颊上。  散会后,薛姆龙把尼坦雅胡留下来。  “先去执行对你的处罚。我郑重警告你,”将军的眼睛望着旁边,仿佛有意避开尼坦雅胡胸前那枚耀眼的勋章。“如果你再违反纪律,处罚将会格外严厉!” 
  尼但雅胡笑了:“严厉到什么程度?”   “把你从‘戈兰旅’中开除。”   “那不要紧,我会换一个名字重新参加的。”   “我将认出你来,并把你再次驱逐。” 
  “那就到别的部队。”   “别的部队?我相信你还是连一名班长都当不了。” 
  尼坦雅胡脸红了。  “班长。”他呐呐道。   32岁的约尼•尼坦雅胡在以色列陆军中的经历是非常奇特的。以色列陆军条令规定:任命一名军官之前,必须看他在作战部队是否当过班长。未当过班长的永远不能成为军官。尼坦雅胡没有当过班长。  他出生在繁华之都纽约。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爆发前夕,作为一个美籍犹太人的儿子,他面临着两种抉择:一、留在天使之国——美国;二、像许多旅居国外的犹太青年一样志愿参加以色列国防军。他挑选了后者。  那一年6月9日下午,“耶路撒冷”旅的三等兵尼坦雅胡踩着赭红色的泥土冲上戈兰高地以后,焦衣血袖,嘴唇干裂得全是口子。一位美联社记者采访了他。  “你既是美国人,又是犹太人。请告诉我,作为美国人,此刻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作为犹太人,你最大的愿望又是什么?” 
  “作为美国人,此刻我最大的愿望是在希尔顿饭店的酒吧里痛饮一瓶可口可乐,当然是冰镇的;作为犹太人,此刻我最大的愿望是当一名国防军的班长。” 
  尼坦雅胡被任命为少校,一年后又擢为中校。  尼坦雅胡在踌躇满志之中又有一丝缺憾。他对于自己始终未当过班长这一点耿耿于怀。  “未当过班长是我的耻辱,”他说,“即使我当了将军,也不能使我忘记这一点。” 
  他又说:“我能够当好一个将军。我相信我也能够当好一个班长。”    7 
  同日下午三时  尼坦雅胡赤裸着上身坐在拘禁室中央,让一缕从小铁窗里挣扎进来的吝啬的阳光照射自己的胸膛。  他酷爱日光裕  他将在这里呆24小时。  他的勤务兵伊西站在门口。  忠心耿耿的伊西曾要求把他和他的长官关在一起,遭到拒绝,便站在门口。不到尼坦雅胡走出拘禁室他是不会离去的。  一阵音乐声袅袅飘来。  尼坦雅胡侧耳静听。  “啊,《哈蒂克瓦赫》!” 
  “哈蒂克瓦赫”是希伯莱语“希望”的意思。这首歌是以色列的国歌。  尼坦雅胡的神情变了。  “出什么事了?” 
  除去国庆日,平时播放国歌,必有重大事件发生。6月战争时,以色列空军第一攻击波的飞机就是伴着国歌飞往埃及的;10月战争时,埃及军队突破巴列夫防线后20分钟,《哈蒂克瓦赫》响遍了以色列每一个角落;1972年9月,犹太人的黑九月,11名以色列运动员在慕尼黑奥林匹克运动会上作为人质被枪杀,国歌整整播放了一天,人们见面时,不问候,而随着音乐的旋律唱国歌。  尼坦雅胡命令伊西:  “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渐渐,音乐声越来越响,越响越激,像地中海的早潮,由小而大,由远而近,最后变成一团澎湃的洪流,令大地颤抖了。尼坦雅胡有些惶惑。磅礴如此,气势非凡如此,是音乐能够达到的境界么?  倘若此刻他来到大街上,一定不会惶惑了:特拉维夫电台一遍遍播放国歌。商店、工厂、企业的扩音器打开了,住宅里的收音机打开了,正在行驶的小汽车里的收音机也打开了。这个行列还在不断扩大着。这是音乐,又不是音乐。  
后来尼坦雅胡对薛姆龙说:“我觉得那是一种吼叫。” 
  伊西回来了:“一架民航客机被恐怖分子劫持了,上面有一百多以色列人。”    8 
  同日下午三时十分  “空中公共汽车”终于来到了乌干达首都坎帕拉的上空。短短半天,它跋涉三大洲:从亚洲起飞,在欧洲小憩,如今又来到非洲腹地。它像鸟儿一样疲惫了。驾驶它的巴科也疲惫了。  飞机盘旋着寻找机常  突然,驾驶舱红灯闪烁。  巴科一看仪表,惊黄了脸:“汽油告罄!”他问副驾驶:“你知道恩德培机场的位置吗?” 
  “老天,我怎会知道!” 
  乌干达是个谜一样的国家。它被谜一样的总统阿明统治着。  巴科慌了,鼻尖沁汗珠。他知道,发动机在五分钟之内将停止运转。别的飞机失去了动力尚能滑行一段时间,而“空中公共汽车”这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失去动力便是秤砣!  他睁大眼睛搜索地面。  他无意朝身后投去一瞥,看见那个抱机关枪的金发姑娘却若无其事地站着,脸上平静得像一泓碧水,宛如一尊古希腊的石雕。  “我一下感到了强烈的羞愧。”巴科后来说,“与她相比,我觉得自己很渺校难怪她敢于劫持飞机。她的勇气是惊人的。” 
  巴科说:“嘿,姑娘,咱们要一块完蛋了。你叫什么名字?”   “霍夫曼。”   “哦,德国人。”   “嗯哼。”   “写遗嘱吧。” 
  “告诉我,飞机还能维持几分钟?”   “你想干什么?”   “我要把后舱那些犹太佬先杀死!” 
  “飞机坠毁,大家一起与大地拥抱。让大地给我们的生命划一个相同的句号,不是挺不错吗?”   “不,我要亲手杀死他们!”   “这样做你是为什么呢?” 
  “‘革命’!为‘革命’你懂吗?”她用枪口猛戳巴科的脑袋。“你这资产阶级的走狗!”   忽然副驾驶叫起来:“飞机!赘窕 ? 
  两架乌干达空军的米格战斗机在左前方出现,摇摆机翼。  副驾驶说:“要为我们领航!”   霍夫曼微微一笑:“是来迎接我们的。” 
  巴科惊愕地张大了嘴:“他们事先知道你们要到这里来?”   霍夫曼豪迈地说:“一切进行得如同外科手术般精确!”    9 
  十五分钟后  霍夫曼押着旅客走出机舱。一位男旅客冲她咧嘴笑笑。她用枪托猛击那人腰部。  男人倒下了。她抓着那人的头发使他的脸仰起来,左右开弓,几巴掌扇得他嘴角淌血。  “到这里你还敢笑!”她恶狠狠地说。  这是地狱!地狱里小鬼还笑呢。  一位怀孕的妇女蹒跚着走下舷梯,霍夫曼一眨不眨地盯住她。  许多旅客心里打了个寒噤:这未来的妈妈要倒霉了。  孕妇趔趄了一下。霍夫曼过去搀扶她。  众人愣住了。  几个先期抵达乌干达的“革命同志”向霍夫曼跑来。他们都把手指伸成V形。  “欢迎你!” 
  一个在身上绑满炸药的黑发青年说:“还有人来欢迎你呢。”   “谁?” 
  “你绝对想象不到。”他朝身后一指。  阿明!乌干达总统伊迪•阿明!这位身材魁梧如山的独裁者向前伸着双臂。  “孩子们,欢迎,欢迎。”脸上是慈父般的笑容。  霍夫曼掩面抽泣起来。   10 
  
   11 
六月二十九日 国际长途台接通了以色列的电话。  
“总统先生,你要找哪一位讲话?” 
  “巴列夫将军。” 
  巴列夫是以色列原总参谋长,这个以修筑了一条现代马其诺防线而又使它变成了一条与马其诺一样无用的摆设而著名于世的人,曾经是阿明在以色列伞兵部队受训时的教官。  “整个以色列,”阿明说,“我只钦佩他一个人,他是个英雄,我也是个英雄。  这叫做英雄惜英雄。” 
  巴列夫的声音从四千公里外的特拉维夫传来:“告诉我,恐怖分子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请你们释放关押在特拉维夫监狱里的四十名阿拉伯解放战士。” 
  “假如我们不答应呢?”   “他们将杀死全部人质。”   “这些恐怖分子!”   “别这样称呼他们,他们都是很优秀的。” 
  “每一个优秀的恐怖分子就是一个该死的恐怖分子。”   “不要说这么野蛮、这么火药味十足的话,”阿明说,“现在的问题不是战斗,而是和解。” 
  “你为什么替他们讲话?”   “除了我反对以色列以外,我还感激这几个勇敢的人。他们的行动使我出了名,使我的国家出了名,今天,世界注目的焦点是乌干达!” 
  他说的是真心话。   139次班机被劫到乌干达的第一天,阿明对他的国民发表讲话,称“这是一件盛事”。  “听说你还派出一支部队保护恐怖分子?”巴列夫问。  “不,不是一支,而是几支,包括陆军和空军。” 
  “你知道吗?全世界都在反对你。”   “那正是我引为光荣与自豪的。”   话不投机。  “我倒有一个主意。”俄顷,阿明说。  “什么?” 
  “用钱赎回人质。”   “要多少钱?”   “每个以色列人出一百万美元。”   阿明脸上呈现出孩童般的神情。  “荒唐!” 
  “如果你同意的话,如果你的上司也不反对的话,我将负责去做那几个人的工作。我同他们的关系可好呢。” 
  巴列夫没有回答。  像变戏法似的,阿明的面孔蓦地严肃起来:“巴列夫将军,我说的一切,仅供你们考虑,但却是有时间限制的。他们规定了一条‘死线’,一旦超越‘死线’,他们就动手杀死人质!” 
一阵沉默后,巴列夫问:“告诉我‘死线’的日期。”   “7月1日。” 

   13 
  六月三十日深夜十一点  全体以色列内阁成员默默无言地坐在总理拉宾的官邸里。   6月27日迄今,短短三天,内阁会议已经举行好几次了。没有一次议出结果。  不管部长悄悄对总理说:“总理先生,距离‘死线’不到一个小时了,既然大家议不出头绪,还得由你拿主意。” 
  “我在等一个人。”   “谁?”   “总参谋长古尔将军。” 
  政客们在忙碌,军人们更忙碌。以色列内阁总是视军方的决定而决定。   11点30分。  司法部长说:“只有半小时了。” 
  大家纷纷看表。秒针仿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满蓄着激情突突地向前跳跃。空气紧张得要爆炸。一片死寂中,可以听见每一个人的心跳声。  总参谋长古尔来了。众人像猎犬一样呼地拥了上去。  拉宾问:“有没有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 
  古尔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回答:“目前而言,绝对没有!”   拉宾摊开双手:“那么,谈判吧。” 
   10分钟后,“以色列建国史上一项最痛苦的决定”出世了:与恐怖分子谈判,并呼吁劫机者把“死线”推迟到7月4日。  内阁成员离开时,拉宾把古尔一个人留了下来。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再问你一遍,有没有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 
  古尔将军脸色异常严峻,从公文包掏出一个蓝色的本子递给总理。  总理翻阅着,不时露出惊诧的神情。  “刚才你为什么不拿出来?”   “我不相信任何人。” 
  “连我的内阁成员也不相信吗?”   “我牢记着犹太民族的原则:敌人就在你身边!”    14 
  
  同日下午三时  薛姆龙平静地把《以色列时报》7月1日下午版放在桌上,拿起电话:“请接总参谋长古尔将军。”   古尔将军接通了。  薛姆龙问:“真的要谈判?” 
  “你说呢?”古尔反问,声调有些诡谲。  薛姆龙笑了:“你还记得二次大战前夕那位波兰总理的话吗?” 
  古尔是波兰裔犹太人。二次大战前夜,波兰要求美国对它实行经济援助。“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波兰总理对美国总统说,“波兰人会很生气,然后四出屠杀犹太人。”一位部长私下里问总理:“假如美国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呢?”总理说:“波兰人会很高兴。他们吃饱了——然后再去屠杀犹太人。” 
  “我当然不会忘记。”   “那我就不用多讲了。”   他从总参谋长的口气中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   16 
  一小时后  尼坦雅胡骑着自行车在营区里飞驰。自行车尾部夹着一大摞《以色列时报》7月1日下午版。  他在一间士兵宿舍前刹住车,喊道:“有今天下午的《以色列时报》吗?全拿出来!” 
  他又骑向另一间士兵宿舍。  自行车上的报纸渐渐升高。  一位女职员边走边看报纸。尼坦雅胡把自行车横在她面前:“请把这张报纸给我。” 
  “我正看呢。就在大门外买的,有的是。” 
  “我要你这张!”尼坦雅胡拿过报纸,塞过去一张钞票。  女职员惊愕极了。  尼坦雅胡骑车驰出营门,看见路边站着一个报贩。  “今天的《以色列时报》,我全部买了!” 
  他把报纸带回宿舍,堆在盥洗池里,用打火机点燃。  火焰熊熊。  他一动不动地立着,看着那一大堆报纸化为灰烬。  他几乎是和薛姆龙在同一时刻看到《以色列时报》的。政府第一次在恐怖分子面前屈下了膝头。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扔进火堆。接着他又看到登在这张报纸头版的一篇题为《哀告劫机者书》的文章。  “作为人质的同胞,”文章写道,“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真挚的亲情和伟大的人性哀求你们。你们也有父母,你们也有儿女,你们也有妻室……”“好一个‘什么也做了不’!”尼坦雅胡说,“把我们军人往哪里摆?这个世界上还有以色列军人办不了的事吗?” 
  他将报纸撕碎。  “耻辱!” 
  他认为他的士兵不能看这样的文章。  他对伊西说:“写这篇文章的家伙不是间谍,就是卖国贼!”又说:“以色列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军队中有一支无所不能的突击队,突击队中有……我。现在到了该我一显身手的时刻。” 
  他给总理拉宾写信。  “下命令吧,总理先生,”他写道,“我将率一支奇兵横扫乌干达!” 
  薛姆龙只敢给他的直接上级打电话,而他的下级尼坦雅胡却敢给他上级的上级写信。   17 
  七月二日上午十时  总参谋长古尔将军笔直地站在拉宾总理办公室中央,通过宽大的长方形办公桌望着在桌子另一端晃动的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圣城耶路撒冷全景油画,凝聚着几代犹太人琥琅色的梦。  总理面前摆着前天晚上古尔交给他的那个蓝本子。他像握短剑似地握着一支笔。  “你知道这支笔的重量吗?”总理慢吞吞地说,“它系着一百多名以色列人的命运。” 
  “不,它系着整个以色列的命运。”   拉宾抬起眼来。片刻后,他又开了口:“这个名字是你起的吗?‘乌干达慈航计划’,挺富有诗意。” 
  “一次成功而完美的战役就是一首优秀的诗。” 
  拉宾用笔在本子上比划着,笔尖几次欲与本子接触,又害怕地躲开了。  “一个神话。一个天方夜谭式的神话,不是吗?”   “完全是。” 
  是的,完全是。由古尔将军亲自拟定的“乌干达慈航计划”,就是派遣突击队突击恩德培机尝营救人质的作战计划。这个计划实在太大胆了,以至于说它的人想笑,听它的人也想笑,因为近似荒诞。乌干达位于非洲的腰部甚至稍稍靠近臀部,距以色列约有四千公里。整个东半球才有几个四千公里呢?中间还隔着埃及、苏丹、索马里、埃塞俄比亚、沙特阿拉伯等国家,而这些国家全是渴望把以色列从地图上永远抹掉的。尤其是,乌干达本身就是一个狂热的反犹国家。以色列的对手绝不是几个恐怖分子,而是一个国家和一支国防军。甚至是几个国家和几支国防军。  “你觉得这神话有趣吗?”拉宾又问。  “非常有趣。” 
  “你愿意把它讲给人们听吗?”   “应该由你讲,总理阁下。”   “好吧。” 
  拉宾在蓝本上流利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拉宾把作战计划还给古尔时,神情变得肃穆了:“突击队指挥官是谁?” 
  “总指挥由薛姆龙将军担任,地面突击指挥官由约尼•尼坦雅胡中校担任。”   “我要亲自见他们。就现在。” 
  一小时后,薛姆龙和尼坦雅胡也笔直地站在总理办公室里了。  古尔向他们宣读“乌干达慈航计划”。  拉宾轻轻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你们认为这次突击行动应该失败吗?”他这里用的是“应该”。也许,失败的阴影太浓?  薛姆龙说:“不应该。” 
  “为什么?”   “以色列经受不起任何一次失败。”他说,顿了顿,“失败的人永远是孤儿。” 
  “你呢,年轻人?”总理又把脸转向尼坦雅胡。“你不觉得我们过于冒险了吗?  你认为这个行动应该失败吗?”   “不。”   “为什么?” 
  “因为以色列是超级大国。”   拉宾和古尔交换了一个眼色。  尼坦雅胡紧接着说:“世界上最小的超级大国。” 
  古尔把他们送出来。  “有一点我要重复说明一下,”古尔说,“根据恩德培机场的情况和空军的运输能力,完成此次突击行动需要166人、这是电子计算机运算后得出的数据,非常精确,多一个不行,少一个也不行。你们回去后按这个数字挑选人员吧。” 
“有后备队吗?”薛姆龙问。  “后备队是整个以色列。”  

 
  飞机起飞了。当飞机不屈地昂着头,一架接一架地离开地面时,前来送行的人们一齐挥动帽子。很多人忍不住落泪了。这一别,谁知道是否永诀?  “那情景犹如日本人送他们的神风特工队出击一样。”一位将军说。  神风特工队,自杀的同义语。这也许是一次集体的自杀?  落日正缓缓向着红海海面坠下。它仿佛被朗蒂岛上峻峭的山峰刺破了,在流血,天边一片嫣红。飞机渐渐溶入血色之中。  沙姆沙伊赫塔台一位飞行管制官说:“它们全被鲜血吞没了。” 
   23   十九点三十分  尼坦雅胡透过舷窗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海水风驰电掣般地向自己扑来,兴奋得叫起来:“刺激!” 
  机群自沙姆沙伊赫起飞后,刚飞过朗蒂海峡就降低高度。狭长的红海被两块神秘而荒凉的沙漠拥抱着,西边是埃及,东边是沙特阿拉伯。犹太人的这两个宿敌每一分钟都用警惕的目光监视着以色列南部惟一的出海口。有形和无形的眼睛织成了无数张网。按预定方案,机群在整个飞行过程中将超低空飞行,离地面的高度不能超过15米。15米以上,便是雷达的王国!  十五米,一棵大树的高度!其艰难,其危险,可想象,又不可想象!  这将需要多么高超的技术!仅仅技术高超够吗?这将需要怎样非凡的毅力!仅仅毅力非凡够吗?  飞机扑向大海的怀抱,像要揽起海的女儿,却在快要触摸到她那隆起的胸膛时又向上一仰。蜻蜓点水。动作优雅。  怒海澎湃。突击队员们望着那小山一般的浪头,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情景。  夜幕轻轻低垂。尼坦雅胡感到遗憾:不能欣赏那充满激情的景象了。  他找到无线电通讯员。  “特拉维夫现在有一场足球赛,你能否打听到以色列队是赢了还是输了?” 
   24 
  二十三点整  机舱里铃声大作。红灯一闪一闪地发出刺目的光芒。  战斗警报!突击队员们一跃而起。  机舱中部停放着五辆装甲运兵车和一辆吉普,尼坦雅胡箭步跨到吉普上。  扩声器响了:“我们现在在恩德培机场上空,准备强行着陆。” 
  尼坦雅胡看表,23点。再过十分钟即可落地,与计划中规定的时间完全相符。  四千公里属于历史了。  “一分钟的误差都是不允许的。”古尔说,“23点整,摩沙德在乌干达的特工人员将准时切断机场与外界的一切通讯联络。还有几名黑人谍报员将装扮成乌干达高级官员,直接驱车到候机大厦前,接应你们。巴列夫将军也将在那一刻打电话给阿明总统,分散他的注意力。” 
  尼坦雅胡说:“简直像间谍电影一样!”   这时候,恩德培机场的航空管制塔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  “Where from?and where 
to?”(哪里来?哪里去?)以色列飞行员用事先准备好的谎言回答:“这里是东非航空公司。我们从以色列运来了劫机者要求释放的巴勒斯坦人。” 
  管制塔里一片欢呼。以色列人第一次屈服了,有一次就会有一百次,这个胜利是要被平分的。是阿明造就了那几个英雄。那几个英雄也造就了阿明。  “立即打电话通知元首!” 
  电话打不出去。  他们仍孜孜不倦地拨号。他们在梦中。胜利的梦其实离他们相当遥远,而另一个梦却逼迫了——以色列人从四千公里之外突击一个国家,一个首都,一个机场,一个武装了的机场,一个堆满炸药的机场!  不错,这是梦。这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可能。  “突击队就是要把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尼坦雅胡说:“在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时,我们也许会失败,但那不要紧,这种努力和行动的本身就是胜利,将给敌人造成莫大的震撼。突击队不仅仅是军队的一个编制,而是一种概念和一种象征——勇敢战斗的象征。” 
  可以感觉到飞机在急速下降,耳朵被挤迫得生疼。  轰隆一声巨响,又一颠。接地!  尼坦雅胡命令:“发动!” 
  装甲运兵车和吉普同时起动。  飞机滑跑。突击队员聚齐在后舱门前,准备冲击。尼坦雅胡突然转向无线电通讯员:“知道特拉维夫足球赛的结果吗?” 
  “以色列队输了。○比三。” 
  飞机刹车,那饱含痛苦的嘶叫声真令人感到大地仿佛被飞机轮胎磨破了一大块皮。  装甲运兵车突突突地吼叫起来,犹如将向猎物扑去的豹子。  尼坦雅胡愤愤地叫道:“替我拍个电报,告诉那支失败的球队,它给我们丢尽了脸!” 
  后舱门打开了。飞机仍在滑跑。恩德培机场的灯光流星般地掠过。  “非洲!”尼坦雅胡呐呐道,眼睛竟潮湿了。  飞机停稳,但发动机没有停车。突击行动全过程中,发动机不准熄火,以便随时升空。尼坦雅胡的吉普车第一个从舱门里窜出来,像一颗破膛而出的炮弹。装甲运兵车没有及时跟上。  尼坦雅胡拍着司机的钢盔:“不要等!对准候机大厦,冲!” 
  吉普车似离弦之箭。  后面的车辆与人员像决提的洪水一般从飞机里喷涌而出,四溅蔓延。  四个突击组的任务分配如下:第一突击组35人,由尼坦雅胡兼任组长,分乘三辆吉普车突击候机大厦,抢救人质;第二突击组30人,乘一辆装甲运兵车突击塔台和军用停机坪。恩德培机场的米格机是对方手中一张致命的王牌。不仅要将这些飞机摧毁。而且要全部摧毁。如果还剩一架米格机,这架米格机便有可能在突击队返航时起飞追击。第三突击组35人,负责夺取机场的加油设备并为自己的飞机加油,同时伺机夺取法航的“空中公共汽车”:第四突击组有两个任务:一是随时准备增援第一突击组,二是在重要道路设伏,阻击乌干达的援军。  帷幄之中运筹,任何细节都没有漏过。  在以色列突击队第一架飞机着陆的同时,一辆豪华型“本茨”轿车开到候机大厦前停住了。乌干达哨兵连忙上去拉开车门,忽然他呻吟了一声。  阿明总统坐在车里。  “立正!”一瞬间,大厦前二十多名乌干达士兵变成了木偶。  阿明吃力地从车里钻出来,向士兵们微笑颔首。他身后紧跟三名黑人卫兵。  远处传来飞机降落的轰鸣声。  一名乌干达军官忽然有个小小的发现,总统瘦了些,也矮了些。瘦,完全可以理解。总统有二百个老婆嘛。可是,矮,又作何解释?  这些天,总统不时光顾此地,但每次来都事先通知,今天却飘然而至,是否有重大事件发生?  又有汽车向这边驰来。军官根据经验判断,汽车是全速。他转过头去。  一声枪响使他的头又回转来。他看到的情景使他魂飞魄散。  总统手里出现了一把勃朗宁手枪,枪口在冒烟。一个士兵捂着肚子跪在他面前,脸贴着地,像在吻他的脚。  军官一切都明白了。  这也是摩沙德的杰作。摩沙德制定了一个奇得有些离谱的方案:乔装阿明进入机场,迎接突击队。他们从间谍中挑选了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用一天时间给他化妆。现代化妆术是可以创造奇迹的——乌干达出现了第二个总统。  恰在这时,尼坦雅胡的吉普车赶到了。  
  一支机枪从“本茨”轿车里伸出来。火舌像出笼的毒蛇一样四处乱窜。二十多名乌干达士兵连叫都没叫一声就栽倒了。  尼坦雅胡端着乌兹冲锋枪朝大厦猛冲。他身后,狂飙似的跟着35名突击队员。  虽是夜间,但他们轻车熟路!毫无踌躇,32次冲击预演极大地帮助了他们。  尼坦雅胡大呼:“以色列!以色列!” 
  突击队员也一齐呐喊。  此刻,霍夫曼和她的同伴们都坐在大厦前厅的沙发上打盹。枪声暴起。霍夫曼第一个跳了起来。  “守住前厅!”她说。  劫机者们纷纷去抓武器。  霍夫曼端着机枪走向人质。  她明白自己的死期已到。但她绝不是惟一去叩地狱之门的人。一条命换一百条命,怎么也值了。  人质们恐慌万状。现在这个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人是死神埃传说中的死神也是女的,但比她丑陋多了。  她是美的。但这一刻,她面色苍白,一双秀丽的眸子里闪着森森杀气。她把枪举起来了。她那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扣着扳机,渐渐向后……一声清亮的啼哭突然响起来,是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他的妈妈由于极度恐怖而把他抱得太紧了。  霍夫曼的手指停住了。  她望着那孩子。她那张冷酷的面孔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痉挛。  她没有开枪。  “那一刻,她在想什么,”一位人质后来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认为,是那婴孩的啼哭惊痛了她的心,女人的心,母亲的心。当一个人生命处于最黯淡的时候,人性的光辉更自然地闪烁。” 
  人质哈托夫认为这个功劳应当归于他。  “就在那天晚上,我曾问她:‘你是德国人,你对希特勒怎么看?’她说:‘最坏的法西斯!’于是,我把我的衬衫解开了,指着满身的伤疤对她说:‘你看,这是希特勒给我留下的纪念。当年,我在奥斯威辛集中营里生活了四年之久。’她一言不发地走开了。我看见她用手托着腮在沙发上坐了一个钟头。作为一个‘革命’者,她的灵魂被我的话震撼了,她一定意识到自己做了和正在做着一件错事。” 
  霍夫曼只迟疑了几秒钟。  这是改变历史的几秒钟。  以色列突击队涌进大厦。  尼坦雅胡大喊:“卧倒!”他用的是希伯莱语,只有犹太人才能听懂。  机关算尽!  哗地一下,人质们全都趴在地上。那情景宛如一片海潮退尽,只剩下几块孤零零的礁石。礁石是霍夫曼和她的伙伴们,以及几个乌干达士兵。有两名人质被吓蒙了,虽然听懂了尼坦雅胡的呼喊,但四肢不会动弹了。  几十支冲锋枪齐射。子弹像暴雨一样泼过去。凡是站着的人一齐在“雨”中舞蹈。  霍夫曼像被什么人推揉了一下,接着又被推搡了几下,动作猛烈如同抽搐。她倒下了,眼睛睁着。  据事后乌干达人统计。这些被打死的人每人都身中五十弹以上。  直到尼坦雅胡确实弄清劫机者已全部就戮,才命令突击队员把人质领出大厦。  另外两个突击组也相继得手。第二突击组来到米格机停机坪时,乌干达哨兵竟以为是换岗的人。  “我才上岗,你们怎么就……” 
  一把匕首准确地刺中了他的心脏。  突击队员们向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米格机发射“陶”式导弹。火球滚动。耀眼的白光不时地撕破夜幕,米格机是无奈的,虎落平阳,小狗们果然成了好汉。  第三突击组占领了塔台,没有发生战斗,因为没有对手。航空管制人员及时地逃走了。即使有对手也不会有战斗,有时只是一场屠杀。突击往往带来屠杀。以色列士兵们把塔台里全部设备都捣毁了。他们捣毁的是机场的眼睛。恩德培机场瞎了。  装甲运兵车和吉普车开始运送人质了。突击队担任警戒。  一个意外情况发生了,一队乌干达士兵向这边跑来。他们从睡梦中惊醒,指挥官竟把他们集合起来列队奔向大厦。他们只当是劫机者在玩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敌人的一支正规军己自天外飞来。那整齐的队列成了以色列人绝好的靶子。第一排子弹扫过去,他们大部分人就捣蒜般地点起头来。  没有还击,也来不及还击,只有后排的一名手持火箭筒的士兵在栽倒之前发射了一枚火箭弹。  站在最前面的尼但雅胡被击中了。火箭弹齐崭崭地切断了他的左腿。他大叫一声倒下了。  就在他倒下的同时,第一架满载人质的“大力士”飞机正急切地扑向夜空。从突击队落地到返航的第一架飞机起飞,只有53分钟。  飞机开始悬空,人质们的心落地了。一个女人首先哭了起来。接着,老人也哭了。再接着,是孩于。再接着,是男人。哭声连成一片。  突击队员也个个含着泪水。  尼坦雅胡被送上第二架飞机。伊西正站在舷梯旁。当他看清这个满身鲜血的人就是自己的长官时,放声大哭。  尼但雅胡从昏迷中醒来。  “伊西,哭什么?” 
  “你的腿……” 
  尼坦雅胡艰难地抬起头来。左腿大腿以下一片空荡。血涌如注。  伊西哭得更厉害了。  尼但雅胡喝斥道:“你伤心什么?以后你只要擦一只皮鞋就够了!”忽然他想到伊西将提升为军官,叹了口气:“哦,不用了……”他又昏迷过去。  飞机起飞时巨大的颠簸又一次使尼坦雅胡睁开了眼睛。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一夜间的惊涛骇浪使他明显瘦削了。他的眼神已完全失去了平日光彩,瞳孔渐渐放大。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没有债务。我也没有借过别人的东西。” 
  一位著名的以色列间谍在被阿拉伯人处死前说过这话,以色列人人知道这话。  他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他死了。他的嘴唇翁动了好久,只有极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几个单字吃力地蹦出来。伊西把耳朵俯在他嘴边,终于听清楚了那几个字:“班长……班长” 25七月四日凌晨一时三十分一支由阿明总统亲自率领的装甲部队隆隆地驰进恩德培机常他们刚好赶上为以色列人送行。最后一架C-130“大力士”飞机唱着歌从他们头上掠过。机翼上的红蓝标志灯不停地眨着眼睛,似在嘲笑他们。  候机大厦里空旷极了。昨天的伊甸园,今天的荒野,夏娃呢?  阿明在候机大厦里徜徉,不得不时时避开遍地的尸体和鲜血。他看见她了。她躺在那里。她脸上依旧挂着一个颤抖的微笑,这微笑属于另一个世界了。  四名在以色列突击队的屠杀中侥幸活下来的航管人员被带到阿明面前。阿明根本不正眼看他们,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毙了!” 
  这最后的杀戮使恩德培机场的屠杀变得更加彻底了。  乌干达总参谋长大骂:“可诅咒的犹太人!” 
  阿明说:“不,他们是值得赞扬的。你不认为他们干得极其漂亮吗?”    26 
  七月四日之后  全世界都被恩德培机场事件震动了。许多国家迅速作出了反应。  新西兰总理马尔登说:“这是近代史上最勇敢的行动。” 
  西德总理施密特说:“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内,连历史也屏息不动了。”   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执委会主席阿拉法特说:“以色列和劫机者一样,都是恐怖分子。” 
  尼日利亚总统说:“我只有一种感觉:极度震惊。这个事件告诉我,在这个地球上没有一块绝对安全的土地。” 
  当时的联合国秘书长瓦尔德海姆也有一句评语:这是一种严重侵犯联合国会员国主权的行为。  在这些国家级的领导人中,美国国务卿黑格将军大约是最后一个对此事发表评论的:“突击乌干达既是针对恐怖分子的,也是针对一个敌对国家的,这种袭击一旦成功,将是极其致命的,极其可怕的,对敌方产生的影响无法形容,因此,它的意义远不止于营救出被劫持的人质,而是对现代战争提出了新命题。” 
   27 
  七月六日上午十时  薛姆龙又一次站在总理办公室中了。他向总理汇报突击乌干达的经过。总理一直埋头看文件,似乎对这个辉煌的胜利不感兴趣,薛姆龙注意到,总理脸上毫无表情,连每一条皱纹仿佛都凝固了,只是当他说到“突击队只有一名军官阵亡,那就是地面突击指挥官约尼•尼坦雅胡中校”的时候,总理的手才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八分钟后,他汇报完了。  突击行动九十分钟,汇报八分钟。准备是两天,二千八百八十分钟,真正的准备却是从十月战争之后就开始的,三年,一百万十多万分钟。  “完了?”总理问。  “完了。” 
  “你可以走了。”   连一句“干得好”都没说。   28 
  七月十日上午九时  耶路撒冷旅举行全旅官兵大会。  尼坦雅胡曾在这个旅当过三等兵。  旅长的声音在全场震响:“宣布一项任命。兹任命:约尼•尼坦雅胡为耶路撒冷旅一团三连十班班长!” 
薛姆龙站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  “班长。”他呐呐道,声音有些酸涩。这个有着钢铁般意志的人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了,低着头缓缓走开。  
他悄悄弹去眼中一滴隐泪。 
http://v.ifeng.com/mil/201102/47b4f0f0-aead-4e36-8e95-1f7c370b847f.shtml

后记;
    不需要后记了,执长歌来,尽美酒,我自狂歌血自流。山河荡荡,军魂长存。



(诚所谓结党营私,所以不管它叫什么党,总归是要营私的.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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